溫寧馨和葉晴蕊來敲門的時候，葉雨瀟已經收拾好情緒了。

溫寧馨問他們怎麽就上來了，他借口片場有事情，陸閑庭先過去了。

他一會兒也要去拍攝，就讓她倆先回家去。臨走之前，溫寧馨說他的臉色比下午還難看，叮囑他一定要多休息，千萬別逞強累病了。

他把母親和妹妹送上車，獨自踩著月色去了片場。

謝昀在休息室等著，今晚的戲要拍兩場，都在泳池裏。一場是侯悅和林憶恒剛剛相識沒多久，在泳池愉快的談論小提琴和夢想。一場則是侯悅黑化後，在泳池裏讓林憶恒溺水的。

在開拍之前，演員副導林敘來幫他培養情緒，還說了第二場的註意事項。見他氣色不太好，就讓負責化妝的森茗給他的嘴唇上更鮮艷的色號。

化完妝後，他在三角泳褲外套了件浴袍往拍攝點走去。

夜間拍攝光線不足，泳池周圍多了不少攝影燈，看著圍了泳池一圈的工作人員，已經有些習慣拍攝的他還是緊了緊拳。

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脫的只剩一條泳褲，這讓他多少有些不適應。何況後頸的咬痕也快到補色的時間了，他開始後悔沒有提早去弄，萬一在水裏泡久了或者在鏡頭下出了點差錯……

紛亂的思緒和吵雜的環境令他好不容易培養出的情緒又有些不對了，謝昀還偏偏在這時候嘀咕了句。他反應慢了半拍，但聽到了陸閑庭的名字，轉過臉去就瞥到了陸閑庭坐在導演椅上，鹿靈正跪在身邊，拿著劇本和他討論。

陸閑庭指尖夾著煙，神態有些疲憊，這並不妨礙他哄鹿靈。不知他說到了什麽，鹿靈忽然笑了。似乎感應到了葉雨瀟的目光，鹿靈瞥了過來，眼底滿是眉飛色舞的得意勁，就差沒拿個擴音喇叭放在嘴邊了。

“小人得志。”謝昀又嘀咕道，葉雨瀟沒說什麽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待機。期間手機響了，他看了眼屏幕，接起來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聽說你今晚拍泳池的戲？”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，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了下來，他道：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
“我現在可是你們的大老板，你說我有什麽不知道的？”賀延坐在後座，指尖輕輕敲打著皮椅的表面，看著窗外不斷飛逝而過的夜景，又補充道：“今晚很冷，你有沒有讓小昀備著濃姜湯？”

葉雨瀟看了眼謝昀手裏拎著的保溫壺：“這哪用我交代，他做事一向比我還仔細。”

賀延滿意的笑了，窗外的月色照在他俊朗的眉宇間，像是淌過雕像的光，將那副神態描摹的溫柔又迷人。

“對了，你聽過霍靖辰這個人嗎？”葉雨瀟壓低嗓音道。

“我認識他，怎麽？”

“他和閑庭有過節嗎？”

“他們是互相看不對眼的，不過和陸閑庭有過節的人多了去了。你幹嘛這麽問？是不是發生了什麽？”賀延的聲音一下子緊張了起來，葉雨瀟安撫他道：“沒事，就是今天吃晚飯的時候遇到了，他在這邊拍綜藝。我看他和閑庭好像矛盾很深，就問問你。”

“你沒有被卷進去吧？霍靖辰這個人也是很麻煩的，你最好離他遠點。”

“怎麽麻煩？”葉雨瀟剛問出口就聽到林敘在叫他了。只得先掛了電話，晚點再說。

那邊布景和攝影都準備好了，第一場拍的是他們在泳池中暢談未來理想的，因為是學校的泳池，所以除了他們之外，還有其他的學生。

那些湊人數的臨時演員們已經下水了，有幾個直呼冷死。葉雨瀟走到泳池邊，按照林敘的要求坐了下來。他一開始不下水，只是在泳池邊上看鹿靈游泳，所以身體和頭發是幹的。等鹿靈游了兩圈回來後，會靠在池壁上和他聊著。

以他和鹿靈現在劍拔弩張的關系，要演出好朋友的感覺，還真是個難度頗大的挑戰。

他把浴袍遞給謝昀，勻稱的身形在高光燈的照射下就像林地的初雪，白凈細膩，除了後頸那塊有些猙獰的咬痕。

鏡頭不會捕捉到那裏，因而沒有遮蓋，這也是陸閑庭特別要求的。也許陸閑庭也在擔心這個畫上去的痕跡會出什麽問題吧。

一想到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，他就忍不住揚起嘴角。就算鹿靈做再多，陸閑庭也不可能去娶一個替身的。何況鹿靈跟黃夜闌根本不像，除了鼻尖的那顆小紅痣。

想到這，一直堵在心頭的陰霾終於散去了。他整理好情緒，看著鹿靈做完熱身，從另一邊下水，戴上浴帽和泳鏡朝岸邊比了個OK的手勢。

鹿靈和他都會游泳，不需要特別指導，攝影機試了兩個鏡頭就開拍了。為了營造出那種秋風習習的涼爽，岸邊還有臺大型的風扇在對著他們吹。

葉雨瀟撫著額前的劉海，盡管凍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，還是維持住唇邊的清淺笑意不變。

他這邊是一次過了，鹿靈在水裏游了兩圈，速度太快，沒有達到陸閑庭的要求，陸閑庭讓他再來一次。

葉雨瀟只得繼續在岸邊坐著，兩條修長的腿垂在池壁上，腳心隨意的踢打著水面，陪鹿靈又演了一次。

這次鹿靈放慢了速度，盡管還有些不足，陸閑庭還是喊了過，讓他後面再單獨補一些細節的鏡頭。

兩人又演了聊天的部分，這裏只有少數的一點臺詞，倒是沒什麽難度，也是一次就過了。

那臺不斷制造著寒意的風扇一關，謝昀就把浴袍搭在他肩上，扶著他坐回椅子裏，倒了熱姜湯遞過去。

“葉先生，你還好吧？”一直沒出現的岑灣灣拿著個小太陽暖爐放在他腳邊，開到了最大功率。一股暖流頓時沿著腿部肌膚往上爬。他打了個顫，只覺得那透心的涼意終於有了些緩解。便對岑灣灣點頭道：“多謝你。”

岑灣灣揚了揚細眉：“客氣啥，這東西本來就是我負責分派的，鹿靈那邊可沒有呢。”

葉雨瀟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，鹿靈身上裹著厚毯子，縮在椅子上不住發抖。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了包子，正任性的把助理遞給他的姜湯推開，嘴裏好像在罵著什麽。

“他才是主角，這樣不大好吧？”葉雨瀟客氣道。

“那你還是陸導的伴侶呢。當初拍之前我們沒料到降溫會這麽迅速，沒準備夠。一個晚上而已，鹿靈那身材可比你壯，他能扛的。”岑灣灣一臉不嫌事大的表情，謝昀在旁邊聽笑了，悄悄豎起大拇指。

休息了幾分鐘就要繼續拍下一場，這場黑化後溺水的戲除了他們之外，還有修藍的加入。

修藍飾演的女主角穿著黑色的連體泳裝，及腰的長發編成松散的麻花垂在一側。化妝師在給她做最後的補妝，這場戲她也要下水，就提前去淋濕了身體，這會兒裹著大毯子也在發抖。

好在這場戲拍的是水裏的，不用開風扇。葉雨瀟脫掉浴袍，做了幾個準備動作，就在林敘指定好的位置下了水。

直到身體都沈入水中後他才真正感覺到了刺骨的冷。小腹又是一下針紮似的疼，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捂，臉上沒表現出來。

謝昀在岸邊給他打氣，他靠在池壁上，看陸閑庭和執行副導沈均做最後的確認。直到一聲“action”響起，他立刻進入了狀態，向著修藍的方向游去。

標準的自由式將他修長的手腳展示在空中鏡頭下，身姿輕盈如一尾白魚。陸閑庭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，直到他游到了修藍面前，抹掉臉上的水摘下泳鏡。

“哢。侯悅下水。”陸閑庭喊道。

鏡頭對準鹿靈，他在岸邊甩了甩手腳，撲通一聲躍入水中。

身為窮小子出身，侯悅的泳姿自然不如林憶恒那麽優雅。他用蛙式接近泳池中正在談笑的兩人，觀察了片刻後沈到水裏，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林憶恒。

泳池的水有一米八的高度，對葉雨瀟和模特出身的修藍來說都沒什麽問題。葉雨瀟知道鹿靈會隨時來扯自己的手，拖到水裏去，就放緩了呼吸踩著水，做好了隨時沈下去的準備。

但是鹿靈不按照劇本來，而是抓住了他的兩個腳踝，用力一拉就把他拖到了水裏。

這個入水的姿勢除了不雅觀外，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無法控制平衡。

驟然失去的方向感讓身體發出了求救的本能，他剛張嘴就嗆進了一大口水，根本沒辦法控制呼吸，鼻腔被倒灌的水流沖的酸痛難忍，要命的是鹿靈拽著他的腳不放，他用力踢了好幾下都沒掙開。

水下攝影機從身側轉了過來，對準了他的臉，陸閑庭盯著屏幕，終於喊了“哢”。

身旁的攝影師對葉雨瀟比了個OK的姿勢就往上浮。他低頭去看鹿靈，那個隱匿在陰暗中的人依然沒有放手的意思，眼中釋出如豹子般狠辣的光，他終於明白鹿靈是故意的了，趕緊去拉攝影師。

那位攝影師身上穿的是潛水衣，滑的根本抓不住。他眼睜睜看著頭頂的水面越來越遠，明明只有一米八的深度，卻在逐漸模糊的視野中變得遙不可及。

他也就下沈了十幾秒，窒息的感覺卻像一張網將他拖入了深淵裏。他無助的撲打著水，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，有個人影紮進水裏，向他游來。

他努力向那人伸出手去，在握住對方的一瞬間感覺到腳下的拖拽力道松開了，可是肺部灌進了太多的水，身體已經沒有力氣了，他終於昏沈沈的閉上了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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